一
太后寿辰已过，五姐温宪作为她亲自扶养长大的公主，也是从小与我最为亲厚的皇姐，早在一个月前就已被赐婚给佟佳氏的后人舜安颜。再过几天，便是她正式大婚的日子。
我看着即将离开不足几里路的她，心中戚戚。温宪是宫中最受所有人宠爱的，方可以得天子脚下嫁人的如此归宿。而我，敦恪，以及诸平平淡淡的庶出公主，又得如何？
皇祖母说过，皇阿玛是历代君王中最疼爱女儿的，皆以碧玉之龄后才嫁女。我倒觉得，他虽慈爱，却也是最最狠心的一人。否则，何以解释那些远嫁和亲、从不允许回朝的公主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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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月廿七，和硕温宪公主大婚。皇子公主，以及诸王公贵戚、诰命夫人，又一次如上次寿宴那般浩浩荡荡。只因许多来赴寿辰的人还未走，皇阿玛便一并下了旨要他们同来，足见宠爱。
从宁寿宫门迎出，温宪一身锦绣红绸对襟翟衣，头戴鸾凤金钗与七宝珠璎，更不记络穗绶佩等配饰，已可谓华丽至极。我作为妹妹侍奉在侧，看着皇阿玛亲手拿起红盖头。
温宪眼眶微红，下跪深深叩首，尔后看着皇阿玛道：“儿臣拜别皇阿玛，日后定会常常回来看皇阿玛和皇祖母。”
红盖头悄然落下，他抚弄着玉扳指，笑道：“出嫁了，就和夫君好好过日子，少回来罢。”
皇祖母在一旁，早已泣不成声，只戚戚看着戴着红盖头的温宪道："莫听你皇阿玛的，以后常回宫，宁寿宫永远是你的娘家。
“压轿!”李德全唤道。
温宪随着喜娘的搀扶入了花轿。李德全又长唤一声：“起轿——”
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表情，只是作为她最亲近的亲妹坐在小轿上，尾随着渐渐离去的马车，默不作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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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近不远的路途，我们很快到达了郊外的公主府。红缎帷幔挂满了府邸，而驸马舜安颜也早已在门外守候，我在软轿上打量着他，模样倒是清秀，果真为皇阿玛精挑细选的额驸。
听说为迎娶温宪驱散了所有妾侍。我念起一笑，终归是不情愿的罢，不知她是否会真的幸福。
试婚格格颜氏盈盈笑着站在门外，我恍然想起，每个出嫁公主都要随一位试婚格格先入公主府侍奉额驸，以免额驸身患隐疾。所以颜氏已为额驸的侍妾。
“公主驾到——”传喜公公大唤一声，唯恐街坊十里都听不到似的。额驸和府中诸人皆行大礼。
我扶着温宪走出马车，晃荡浮起的红盖头下，我看到她紧张而又红润的面颊。“迎公主入府——”
我慢慢搀扶着，陪着她跨过火盆，一拜天地，二拜高堂。繁杂的礼数过后，公主府里大摆筵席，温宪与额驸入花烛洞房。
匆忙地出了来，到公主府后花园，好容易透口气，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。是杜棱郡王班第。
是他先看到了我。温恪公主安好。“本王本欲前些日子就启程回草原，奈何你们皇帝嫁女，非要我讨这无趣来，你看现在，他们倒是入洞房了，本王却在此喝着茶水!”
我微微低眉："公主府不许饮酒，因为五公主闻得酒气会头痛。
“呵，”他冷哼一声。“大婚不饮酒，怎么入洞房？”
我被他这话气得面红耳赤。“以茶代酒，心意到了就好。”
“何来心意？我草原人向来以大口饮酒为礼数，为心意，喜庆的日子更该多喝些!”班第叫道，引得来赏花的宾客侧目。
我转过头去看花，不予理会。他却移步靠近了我，羊臊子气息混合热息涌来，我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，冷言：“王爷请自重。”
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听到我的话。“温恪公主，羡慕吗？”
我瞥了他一眼，道：“五姐嫁得好额驸，自然是羡慕。”
他的眼神流露出满意的神情，眼眸微眯，嘴角勾起道：“不过是个小小贵族子弟罢了。若你愿意，本王可许你王妃之尊。”
我又怒又羞，却还是强自镇定下来：“王爷说笑了，您这番话虽说是戏言，可若是贺侧妃听了，也是会生气的。”我所指，意思是别忘了他可是有妻妾的人。
“哈哈哈，”他大笑。“若是生气，本王府邸里有的是女人会生气。你又何必在乎她一人？”
“你，你放肆！”我气得语无伦次，被眼前人的厚颜无耻给彻底打败。
“放肆？”他眼眸幽深，微微俯视着看着我，忽的把脸凑近过来，轻声道：“既然要嫁给本王，就快些长大罢。”
我满面潮红，咬着下唇看着大笑离去的班第，忽的就发现了他和兰玦的天壤之别。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，和我心中谦谦君子的他，如何可比？
二
回到宫中时已是深夜，温宪的宴席终于结束，我筋疲力尽地回到翊坤宫，却看到了皇阿玛在正殿与宜妃用夜宵。
“儿臣给皇阿玛、宜娘娘请安。”我徐徐屈膝道。
“起来吧。”皇阿玛的神色略显疲倦。“温宪安定下了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