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个时候,我听到正前方传来威严浑厚的一句:“三弟,这便是你今日要给本君的惊喜?”
循声望去,一个身着金边玄色纁裳,头戴玄顶玉石锤旒冠冕,面容巍仪的中年男子,于正中的石椅端坐。侧头看向三叔的方向,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。
他的身边稍后一些的位置上,坐着一个金边白裳,头戴银冠,面容雪白,纯色灿红的女子。
她脸上也随之抹上了几分笑意,“真是想不到,先前还听说是关于皇子的婚事来着。没想到,竟是这桩近来让我们如此劳心费力之事。三弟,这次你可算是帮了大忙了。”
三叔面容微微一僵,不过随即,便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清浅笑容来,“能替君上君妃分忧,本就是臣第份内之事。”
再将目光挪向风,他已经不再挣扎,只是呆呆地坐着,双眼通红的看着我,一脸的心如死灰。
我欲哭无泪地看着他,他同样悲戚无望地回望向我。
这个与我隔了数千年时空的男人,曾为了我可以姓名都不要。我也曾想过为了他抛下一切。
可是一切努力到头来,终究还是那么有缘无分了么?
许是觉出了我的悲伤与无望,风将自己的悲戚收起了大半,努力恢复了一丝常色,以旁人难以察觉的幅度,看看我,又看看三叔,而后冲我轻轻点了点头,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。
仿佛是在说:“芊芊,别怕!有我,有三叔。我们再来想想别的办法。”
我努起嘴来,不让眼泪有掉下来的机会,朝着他微微一笑之后,放下珠帘,重新将手合在前端。
我的心终于不再慌了。
可以感觉几乎都快不能动了。
还有什么办法呢?
先前三叔也说了,灵国和他们南国缔结婚约,可是千百年来的习俗。灵国的公主嫁予南国的太子。
除非我不是公主?
或者,风做回他的太子?
可看这样子,公主的身份,八九不离十了。我第一次在这个梦里醒来,就是坐在轿子里的。该死!当时怎么就觉得这段是无关紧要的,不用和风说也没关系?
现在看来,我恰恰是把最重要的一段给略去了。
到底真的是无意,还是说……一切就像是被怎么东西给控制住了一样,无论我怎么逃离、挣脱,也无法改变既定的轨迹?
而后者,风的生母在世时,尚且斗不过那白筝。如今他除了三叔,也再没有别的可以仰仗的人了,又拿什么去抢回本应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呢?
按着他们的规矩对着坐在正前方的那对君后行下跪拜的大礼时,我的脑袋低下来的同时,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。
我不敢想象,在这个莫名来到的梦境里,如果没有风,那该是怎样一种恐惧和荒凉。
那之后,三叔和君上大致说了一下如何在城里偶遇失魂落魄丢了记忆的我,又因为常年周游各国,曾有幸在灵国见过我一面,才认出了我来。
这也才勉强跟带头的那个女子说的,我们前来联姻的途中,遭遇乱事,我失去了踪影,最后又从三叔奴仆一行人手中接过了我来圆了上。
随着牵引刚好坐在了与风相对的位置上。
只要稍稍一抬眸,就能看到他深深凝向我的眼。
一旁的三叔时不时地用手轻轻触触他。许是在告诫他收敛起一些目光来,别让旁人看出来端倪。
可是,爱一个人的眼神,又怎么能藏得住?
我所幸是隔着珠帘的,旁人也不太能看清表情。
他的一脸情深,却是完完全全展露在外。不过片刻,我就感觉有道狐疑的目光瞥了瞥他,又瞥向了我。
我顺着那目光看去,这一看不打紧,只是一眼,我瞬间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
居然是他!那个先后两次看到过的醉意熏熏的男子!
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会莫名慌张惧怕。就感觉像是大脑已经忘了,但是身体还清晰的记得某些讯息一样。
见我望向他,他的眸光牢牢地锁住我。瘦削的脸上,浮起了一抹邪荡的笑来。还侧身向我,拿起手边的一个果子,伸出舌头来,很恶心的那么一舔。
陪着他那张阴邪的笑脸,看得我周身冷不丁那么一颤。
急忙收回眼来,颤颤巍巍地看向对面的风。
他双手捏到青筋突起,眸里寒光凛冽。
我赶紧放松下来,微微朝他摇了摇头,继而淡淡一笑。
他努力压制却仍在剧烈的起伏的胸腔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。
他收回盯着我身旁那个人的怒气腾腾眼神,问询似地看向我,我眨了眨眼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这一切,仿佛都被坐在我身旁的男子全然的看在了眼里。
我听到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。
我忙又将目光挪向了正中。
既不敢再看向风,也不愿看向身旁的人,而是看向那个此时被称为君妃的女人。
不得不说,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一种特别莫名其妙的东西。
几乎是我看向她的同时,她也目光咄咄地投向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