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木色的婴儿车里, 睡着一个小小的孩子。她带着花边的软帽，两只小肉手，一只还抓着个布偶白羊羔。
在她身侧, 站在四个神态不同的男人，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
“难以想象，这是南希小时候。”伊比利斯笑着说。
“怎么说呢, ”命运说, “算是共用体吧, 因为她和南希的时间线挨得太近了，所以共用一个幼年记忆。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，南希也会拥有相同的记忆。等她长大后, 被系统绑定穿越, 她就会开启一条新的闭环。”
“但是一定要记得, 不能更改她时间线上最重要的东西。否则，南希将来还是没有小时候的记忆。”
“上一次记忆发生冲突，是因为在南希的记忆里，伊比利斯是青年海神。而在这个小南希的记忆里是少年海神。这种情况就是改变了最重要的东西，会使南希的记忆紊乱, 继而消失。”
“当然，不只是她, 还有你们, 不要随便更改律法，更不要禁止南希的名字。这些大的改变, 都算是时间线上的重要节点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米洛斯、伊比利斯和塞西尔点点头。
因为答应的太痛快，命运隐隐觉得有点不安。
是真的明白了吗？
……
一大早, 加西亚夫人就听到了敲门声。她打开门，看到是个陌生男人, 自称是芭芭鸭婴儿用品公司的职员。
芭芭鸭她当然知道，是非常有名的世界级大公司，产品销往各个国家。但是他家的东西实在太贵了，被称为婴儿用品里的奢侈品。光一个奶嘴就够她家半个月的花销了。
“不，不需要，谢谢。”她面无表情地说完，准备关门。
“您误会了，”男人忙说，“我只是上门做个调查，只要您填了这个表格，您就可以得到我们公司最新的赠品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加西亚夫人的表情柔和许多。这种事也是常有的，一般就是给个不算太贵的小赠品，手帕或者一个小玩偶。
“好吧，表格在哪呢？”她问。
“在这里，”男人伸出手，轻轻点了一下手腕上的表，一个发着光的电子表格出现在空气中。
加西亚夫人仔细看了一下，就三道问题，问知不知道芭芭鸭、芭芭鸭的正确拼写是什么、请好好写一遍芭芭鸭。
她皱着眉将目光移到男人脸上，想看他是不是特地上门消遣她。但是男人的表情一片真挚，丝毫看不出在开玩笑。
虽然心中疑惑，但这三道问题不难回答。她快速用手指在表格上答完，心想赠品一定是包餐巾纸。
“谢谢您的配合。”男人把表格收起，彬彬有礼地道谢，“这就是您的赠品，祝您使用愉快。”说完，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离开。
加西亚夫人愣怔了一下，男人敲门的时候，她就看到他脚旁这个大纸箱了。但她以为赠品只是这箱子里的一个，没想到是全部。
带着疑惑她去搬箱子，微微有点沉。她把箱子放在桌子上，用美工刀打开，眼睛不由得睁大。
里面是软软的婴儿服，小羊羔的形状。还有芭芭鸭全套的婴儿用品。因为是婴儿用品里的奢侈品，价格是她家好几个月的费用。
这能是做调查的赠品吗？
她有点不敢收，想了一下，她找出芭芭鸭的联系方式，打算问一下。
两分钟以后，她挂断电话，脸上露出开新的表情，竟然真的是芭芭鸭公司的活动。随机调查，数量很少，她也太幸运了。
看着可爱的羊羔服，她立刻就想给女儿换上。
加西亚夫人拿着羊羔服到盥洗室，去掉商标，用快速消毒柜烘烤了一下，衣服立刻干燥到炸毛。她抖了抖衣服，拿出来给小南希穿上。
胖乎乎的小婴儿，玫瑰色的脸颊，肉嘟嘟的，裹在白色的羊羔服里，帽子上面还有两个羊耳朵，简直可爱极了。
在加西亚夫人笑眯眯地欣赏女儿可爱的时候，她不知道的是，刚才让她做调查的男人正在对面的马路跟人汇报。
“送过去了吗？”米洛斯问。
“送过去了。”白鸟b说。
“用什么方式送的，他们没有怀疑你吧？”
“没有怀疑，我做了个高端的调查卷，又守在那里截断南希母亲打出的询问电话，伪装成客服回答她，她现在深信不疑。”
米洛斯点点头，“做得很好。”
神主夸他啦，白鸟b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神情，“下次有这种活儿，您还叫我来做吧。”
“好。”米洛斯温和地说。
夜半时分，加西亚一家都已入睡。靠窗的那间小卧室里，一个小婴儿在小木床里睡得香香的。
在床的旁边还有一张单人床，上面睡着她的父亲，周围笼着一层淡淡的屏障，可以保证任何声音都不吵到他。
“这套白羊羔服是怎么回事？”伊比利斯问。
“我送的，我的天使假扮成婴儿用品销售员，让南希的妈妈做了一个调查，送出了赠品。”米洛斯淡淡地说，“这个没关系吧，命运说只要不在她的经历中改变重要的东西就行了。”
伊比利斯皱皱眉，“仅此一次。”因为上次的经历，他心里有阴影了，很怕再次改变历史。
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小婴儿，片刻之后，伊比利斯再次微微皱眉，“你怎么还不走？”
米洛斯瞥了他一眼，“我认为，我们每个人都有守护她长大的资格，她不是你的所有物伊比利斯，她只不过恰好住在海国。”
伊比利斯轻嗤一声，“她住在布尔顿的时候，你不是照样把我们赶出去了？我并没有下神谕不让你们来看她，但我认为尽可能的不要参与她的生活，我不希望这次再有什么改变。”
“你不要瞎喝东西，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。”米洛斯淡淡地说。
伊比利斯噎了一下，想起了喝禁药的事，可恶。
米洛斯又看了会儿，伸手把婴儿含在嘴里的袖子轻轻拽出来，“好了，我该走了，明天再来。”
伊比利斯撩起眼皮，心道，再也别来。
米洛斯从空气中消失，伊比利斯也准备回亚特兰蒂斯。
一股剧烈的气息突然震颤了浓重的夜，一只手撕开夜色，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破裂的甬道走出来。
伊比利斯微扯唇角，“又来一个？命运说过了……”
“命运没说不许我来看她。”塞西尔没有朝他多看一眼，径直走到木床边。看着婴儿把肉呼呼手指含进嘴里，他微微露出一点笑意。但是下一秒，眸光就落在了羊羔服上。
“米洛斯来过了？”
伊比利斯倚着墙，抱着手臂轻“嗯”一声。
“不是说不许改变太多她的生活吗？”塞西尔又问。
“米洛斯让南希中了一个奖，大概就是类似这种手段，偶尔一次，只要不过分也没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中奖？”塞西尔若有所思地重新把目光移回婴儿脸上，“她喜欢中奖吗？”
“谁不喜欢呢？”伊比利斯随口说，“人类都喜欢。”
……
南希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，一共六根代表她如今六岁了。她生长在一个普通的海国家庭，有一个母亲，三个父亲。这在海国很常见，因为婚姻自由，家庭组成各不相同。
父亲a：“南希，这个最大的蛋糕给你吃。”
父亲b：“我说了很多遍了，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东西，会影响智力和眼睛，还会使牙齿不好。”
父亲c：“有道理。”
父亲a：“打奶油的时候，我没有放太多白砂糖，一点也不甜。况且也不是天天过生日。”
父亲c：“有道理。”
父亲b：“但是……”
“好了，”加西亚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，“这有什么可吵的，南希你少吃点。”
父亲a顿时心里发酸地沉下眼。
父亲c：“有道理。”
南希默默地接过被拦腰砍断的蛋糕，挖了一小勺塞进嘴里。
吃过饭，她独自一人跑到屋后的小花园。这里属于公共花园，附近独栋的房子都可以使用这里。因为离家只有五米远，所以母亲允许她到这儿玩。
见她跑出去，父亲a连忙拿着没打完的毛衣，坐在一眼就能望见她的地方。每打两针，就从窗户往外望一眼，确认她在不在。见她乖乖的坐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打秋千，连忙低头又织两针。
南希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，余光瞥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走过来，在旁边的秋千坐了下来。因为黑头发很少见，她多瞄了两眼。发现对方长得特别好看，她又多瞄了两眼。
“生日快乐。”男人轻声说，漂亮的桃花眼溢出一点笑意。
她微微一怔，总感觉这句话莫名的熟悉。记得去年过生日时，也是在同样的地方，一个陌生人对她说了生日快乐。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啊？
“您怎么知道我生日？”她歪着头问。
“你身上有蛋糕味。”
“咦，真的吗？”她连忙低头闻了闻袖子。两秒后，她皱起细细的眉毛，“可是，平常也会吃蛋糕啊。”
“嗯，但是这个味道却能闻出生日的气氛。”男人说。
“那你的鼻子好神奇啊。”南希一边说一边跳下秋千，母亲不让她跟陌生人说话，她警惕地盯了男人一眼，转身快快地朝家跑去。
临到家门口的时候，她扭头望了望，瞳孔微微变大，那个男人已经不在秋千上了。
什么时候走的？
她不解地眨眨眼，扭头去拉门把手。这一瞬间，她突然有点忘记刚才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了，只记得有人对她说生日快乐。
她晃晃头，拉开门跑了进去。
转眼，又是几年过去，南希变成了可可爱爱的小姑娘，马上十二岁了。她上了学，有了自己的书包和朋友。最让她开心的是，母亲做了一份问卷调查，对方赠了一只猫。
说起来，他们家真的很招问卷调查啊。玩具、衣服兑换卷、食品兑换卷。有时候数额大一点，有时候数额小一点。不过也不意外，他们家属于人口密集的地方。别人家也会有问卷调查，只不过她家的几率大得多。
“这个猫咪好白啊。”她眼中溢着光，小心地去摸猫耳朵。
“小心它咬你，它会欺生。”父亲b急忙阻止。
“没关系，我今天照顾它一天了，它不怕我。我抱着它，你来摸。”父亲a说。
“有道理。”父亲c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