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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野兽(2 / 2)

给我勇气吧。

我在这里牺牲,火光必将照彻天地,我的队友们也会循着我留下的记号来到这里。

你会没事的。

而我,将会化成这天地间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渺小星辰,守护着你。

她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五里镇上,她问林厌:“如果有一天,我也……”

林厌摇头,用手堵住了她的唇。

其实那个瞬间,她应该勇敢一点扑上去吻住她的。

这样,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,就不会留下任何遗憾。

宋余杭这么想着,排爆钳已经咬松了白线的胶皮。她喘着粗气,微红了眼眶,正要使力剪下去的时候,突然从拨开的白线后面看见了另一个表盘。

没亮光,没计时。

宋余杭松了排爆钳,用牙齿咬着手电筒去照,一个小型的密码盘。

她稍稍松了口气,喜上眉梢。

林厌,你可真是我的福星。

只不过,密码又是什么呢?

宋余杭不敢乱输,害怕输错了又是一场灰飞烟灭。

她想了想,迅速在脑海里梳理着整个案件的线索。

抛开林厌被绑架的这个事实,很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拖延时间。

而林厌为什么会找他呢?

因为和初南案脱不了干系。

他是“白鲸案”的犯罪嫌疑人,会不会也有可能在多年前杀了初南,毕竟符合凶手年龄段侧写。

既然这样的话,他的目的就一清二楚了,自始至终都是想救那个被卫丽红抛弃的孩子。

矿难发生在二十年前,那个孩子刚刚出生的一个月后。

矿难发生的时间是……

在五里镇看过的县志上的白纸黑字又一一浮现在了眼前。

1998年,12月5日。

宋余杭呢喃着,又往前推了一个月,咬了咬牙,果断按下了一串数字。

***

有人说,人生是一条河流,不断前行,不断忘记。

那些逝去的人或记忆终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在岁月洪流里。

而人在死前,往往会想起这些。

黑暗来临之前,林厌脑海里模模糊糊想起了很多片段,有她三岁之前跟着妈妈在大街小巷流浪,捡别人扔在地上的肉包子吃。

亦有来到林家之后的第一个夜晚,瓢泼大雨里被林诚锁在门外。

被打,被骂,被嫌弃……都是常事。

就这么一恍过了许多年,终于有人伸出手把她从泥潭里拽了出来。

“林厌,疼不疼?要坚强,别哭呀。”

黑暗里,那双眸子蓦地睁了开来。

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,向她伸出了双手。

“林厌,看看我,再想一想,你别死……”

“林厌,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。”

“林厌,我想清楚了,你呢?”

“林厌,等案子结了,我陪你喝酒。”

林厌的唇齿间冒出了气泡,她奋力挣扎起来,抓住水下气压达到了极限的黄金三秒,用手腕上拇指粗的铁链狠狠撞向了水缸。

整个人都砸了上去,一下又一下,“砰砰砰”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。

男人笑不出来了,疯了吗?她。

林厌确实是疯了,她有很多次求死,求生的念头却从未如此强烈过。

她用铁链砸,用肩膀撞,用头磕,用脚踹,无所不用其极。

终于,透明的玻璃上裂了一丝小缝隙,林厌抄起铁链缠在了自己手腕上,狠狠撞了过去。

哗啦——

在强大的压强以及她的暴力冲击之下,玻璃应声而碎。

林厌下意识护头,被水流和破碎的玻璃碴子狠狠甩了出去。

她滚了滚,摔在地上,遍体鳞伤。

林厌仰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,觉得从未如此畅快过,胸腔上下起伏着。

她偏头看向了黑暗里,那眼神又黑又亮,是劫后余生的喜悦,是嗜血后的疯狂,以及满满的自信。

她咬着牙,踩着玻璃碴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,身上仍然栓着铁链,可是活动起来已经比刚刚好多了。

她甚至一把从自己肩膀上拔下了刀子,血花四溅,沿着黑色紧身衣滴滴答答往下淌。

她严重怀疑此人智障,还给她留下了武器。

林厌舔了舔刀口上的血,眼神魅惑又滚烫,微扬起了下巴。

“来,藏在黑暗里的懦夫。”

仿佛能听见门外的动静,男人藏在黑暗里,看她一眼,毫不恋战,也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,一扇门出现在了墙壁上。

他转身就跑,林厌抬脚就要冲出去,又被铁链绊了一跤,狠狠摔在了地上,她愤怒地嘶吼,一刀就砍在了铁链上,火花四溅。

“艹!他妈的!给我断!”林厌一次又一次抬手,刀很快卷了刃,铁链上被划出了数道白痕。

她喘着粗气,看着自己的左手,眼中闪过一抹狠辣,高高举起了匕首。

“不要!”女人尖利略带哽咽的声音叫了起来。

宋余杭抬手就是两枪,一枪击飞了她手中的匕首,另一枪打在了铁链上。

火光四溅,林厌倒在了地上。

宋余杭冲过去,紧紧把人抱在了怀里:“林厌,林厌,林厌呐……”

她抚摸着她的侧脸,想替她把汗湿的发拨开来。短短一天而已,她已经没有人样了,满脸血污,眉梢眼角都是青紫的。

脸上被玻璃划出了细小的口子,潺潺渗出血来。

而唇角的血迹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。

宋余杭抱着她痛哭出声:“林厌对不起,对不起,我来晚了……我来晚了……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

她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,滚烫的泪水落进了她的颈窝里。

也就是这一刻吧。

林厌看着从不曾奔溃失控过的她哭得像个孩子。

她忽然就信了,宋余杭对她说过的那些话。

只是……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。

林厌颤抖着攀上她的手腕,把抚摸着自己脸的手拉下来,她咬着牙,喘着气,才让自己勉强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“去……去追他……救……救人……”

宋余杭摇头,抹了一把眼泪鼻涕,把她抱了起来:“不,不,我先送你去医院,不行,不行……你这样下去不行……”

因为失血过多,她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,整张脸更是白得像纸一样,没有一丝血色。

林厌拼着最后一口力气,推了一下她,嘶吼出声:“滚!”

宋余杭没撒手,紧紧把人拥进了怀里,也抱着她吼:“我不滚!你打我骂我都不滚!你就是杀了我我他妈也要和你在一起!”

林厌没被折腾死,险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气死。

太直球了。

简直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。

而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往常那个冷静睿智的宋余杭。

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反差,让林厌眼眶一热,明明是该生气的,泪却流了下来。

谁都没有再说话,宋余杭脸上火烧火燎的,可是她舍不得松开林厌,哪怕是一分一秒。

那种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感觉,她再也不想有了。

只有这一刻,去他妈的破案,去他妈的犯罪嫌疑人,只有林厌,是她的全世界。

安静的氛围里,只有逐渐激烈的心跳声。

林厌微微阖上了眼睛,好累,她甚至有一丝想就这么睡过去的冲动。

可是她不能。

公理正义还没有得到伸张。

真相大白还未大白于天下,初南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全,更别谈入土为安。

林厌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,宋余杭也放开了她。

两个人在黑暗里无声地对视,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。

宋余杭捧起了她的脸,这一次,没有丝毫犹豫地,深深吻了下去。

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吻技,毫无章法,简直像是两头遍体鳞伤的野兽在通过撕咬互相舔舐伤口。

分开的时候彼此舌尖都尝到了血腥味。

尤其是林厌,轻嘶了一声,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唇。

宋余杭的目光一直看着她,眼神滚烫又炽热,舔了舔唇,似是意犹未尽。

他妈的,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,还有比她更狠的。

等她好了,弄不死宋余杭。

宋余杭似看透了她心中想法,从地上捡起配枪,又上了两发子弹:“省省吧,我弄死你还差不多。”

她话音刚落,天花板“砰”地一声破了个大洞,砸下来一个人。

宋余杭瞬间就把枪口对准了他:“谁?!”

段城摔得头晕目眩,眼冒金星,下意识举手投降:“我……我我我投降……别杀我……”

林厌往上一看,技侦其他几个人举着手电纷纷趴在了洞口看着她们。

“宋队,林姐……”方辛简直要感动哭了。

张金海得意洋洋地把雷管收了起来:“看,我说的吧,这个量肯定能炸开。”

郑成睿扶了扶眼镜:“姜……姜果然还是老的辣。”

宋余杭收了枪,唇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:“你们来了太好了。”

几个人依次从楼顶上索降滑了下来,方辛解开了绳子,从勘查箱里拿简单的急救药品先替林厌包扎伤口。

郑成睿把段城从地上扶了起来,他摔得屁股开花,一瘸一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。

“我都说了我恐高不敢跳,还叫我先上,革命情谊呢?”

“段城同志。”

他现在一听同志这两个字就想立正敬礼,下意识绷紧了身子。

“是。”

“服从组织安排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顾他的哭诉一脚把他从楼顶上踹下来的万恶的组织要不要掀翻它?

那厢闹着,宋余杭已经戴上了头盔,整装待发了,她蹲下来看了林厌最后一眼,还想要伸手捏捏她的脸。

方辛在,林厌不好意思,一把拂开了,明明嘴唇还是肿的,已经开始翻脸不认人了。

宋余杭失笑:“别忘了,一起喝酒,等着你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,已经让林厌臊得慌,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红晕。

“赶紧滚!”

宋余杭倒是没再耽搁,掉头就跑。

来的时候她万念俱灰,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,或者她再也见不到自己了。

如今彼此都劫后余生,她那一吻更是让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,熨烫得四肢百骸无比舒坦,连五脏六腑里都是暖流。

这一次,不为理想,不为忠义,她只为林厌而战。

这是林厌给予她的,一种名为爱情的力量。

宋余杭走后,技侦其他人也扶起了她,方辛替她缠着肩膀上的伤口。

林厌看了看几个人的脸:“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

郑成睿刚想开口夸夸段城,他已抢先开了口,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:“嗐,还不是都靠我,还好我聪明,从血痕上看出了你行进的方向,我现在信心倍增,我觉得我明年别说考助理法医了,就是考主检法医师都没问题啊!”

方辛:“……”

郑成睿:“……”

张金海:“……”

林厌忍无可忍:“血痕鉴定是大一的必修内容,你都大五了心里没有一点abcd数吗?”

她说着,又咳了两声,似想要站起来。

方辛一把把人摁住了:“别动,林姐,你这个伤必须得去医院处理了,我们送你去医院。”

林厌撑着她的手,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:“我没事……宋余杭一个人去追我不放心……”

段城一把抄起了她的另一只胳膊架上了肩头:“谁说一个人,还有我们。”

“对,还有我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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