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边沉默了片刻:“你就不怕绑匪真的撕票?”
“怕。”林又元直言不讳:“更怕人财两空,二十六年前的事我不想再次重演了,所以,我只能给一千万,剩下的就全靠你们了。”
冯建国揉了揉眉心,站在窗边简直想破口大骂:“你们生意人总是希望把利益最大化,而将风险放到最小,别忘了,林诚是怎么死的。”
林又元皮笑肉不笑:“一个林诚死了,还有林厌,林厌死了还有林舸,再不济我随便从孤儿院里领养一个也可以姓林,但是景泰只有一个,我今天要是把这一亿给出去了,多少子公司就得破产,数万员工就得下岗,林厌可以死,景泰必须活。”
蝴蝶效应,林厌只是条导火索罢了,二轮融资刚过,青黄不接,又值经济萧条,市场寒冬,放出去的资本一时半会儿都收不回来。
这一亿是真的伤筋动骨,他不能冒这个险,拿景泰当赌注。
“快点,快点啊,把ip地址破译出来,老郑,老郑!”
段城就差在旁边拿个大喇叭替他加油了。
郑成睿人本来就胖,一着急上火更是满头大汗的,手滑得连鼠标都握不住,接连点了好几下都失败了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从头来过。
段城死死盯着那个进度条,方辛也满眼焦急看着电脑屏幕。
90%、93%、95%、99%……100%!
一行人屏住了呼吸——
短暂的静默之后,一行乱码飘在了屏幕上。
郑成睿把眼镜扔在了桌上,颓废地摇了摇头:“不行,境外的服务器,解析不出来。”
段城一拳砸在了桌子上,眼眶都红了:“艹!那……那现在该怎么办啊……”
方辛松开咬着的手指,蹭地一下站了起来:“我们不能在这坐以待毙,得找找线索,看看林法医是怎么失踪的。”
***
“嗡——”贴着肉的手机震了一下,宋余杭没管,带头冲进了一间空房子,枪口的激光射线穿透了层层迷雾,来回扫射着。
她一扬手:“安全,没有发现目标,撤退。”
“嗡——”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宋余杭心里一紧,想到了林厌刚刚挂掉的电话,脚步慢了一下,示意特警队长打头阵,自己把配枪背到了背上,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。
两段视频。
她点开一看,顿时疯了,一把咬掉战术手套,一个电话就给冯局打了过去。
对方也一顿吼:“我他妈的也焦头烂额了,你还来质问我?!林厌这么大个人谁能拦得住她,鬼知道她干嘛去了!”
宋余杭压低了声音,深吸了一口气,心都在绞着痛:“离约定交赎金的时间还有多久?”
“一个小时。”
她忍不住低吼出声:“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!!”
一行人纷纷回头看她,宋余杭摘了头盔取了护目镜夜视仪,拔掉耳朵上的通讯麦,掉头往下跑。
“宋队,宋队……”其他人来拦她,冯建国听见了,破口大骂。
“宋余杭你他妈的能有点出息吗?!你别忘了你刚跟我立过的军令状!你要为了保护整个江城市承担起责任,现在呢?你就为了一个林厌就要当逃兵吗?别忘了,你是现场最高指挥官,你对的起你身上的警衔吗?!”
宋余杭一把把额前的碎发捋了上去,来回转了个身,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强迫自己冷静:“那林厌呢?林厌谁来保护?!她也有生命危险啊!”
冯建国顿了一下,才道:“我们已经在前往交换赎金的路上了。”
“绑匪要多少钱?”
“一亿。”
“林家呢?”
“只给了一千万。”
宋余杭几乎快把牙咬碎了:“这他妈的不是扯淡吗?!”
“一遇上林厌的事,你似乎总是特别容易情绪波动,宋余杭,别说我不近人情,不给你机会,你可以回来救她,前提是,要么把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,要么脱了你的警服滚回来见义勇为,你自己选吧。”
挂掉电话之后,宋余杭沉默良久,其他人早就散了开来继续搜寻着整座医院,毕竟这边也是人命关天。
她头抵着冰冷的墙壁,又把那两段视频点开来看了一遍,林厌因为痛苦扭曲了面容嘶吼的时候,她也跟着一起泪流满面。
她知道林厌为什么会私自离队了,一定是因为在尸检过程中发现了和初南案的相似疑点,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足够让她不通知自己就一个人去找凶手寻仇。
“白鲸案”和“汾阳码头碎尸案”有相似点,也有很多不同点,但无论凶手是不是一个人,宋余杭想,都和他脱不了干系。
当务之急,找到凶手,也就离林厌不远了。
陈初南是她的软肋,那她就做她的铠甲吧。
宋余杭抹了一把眼泪,吸了吸鼻子,把头盔戴上,迅速系好搭扣,提起枪就往楼上跑。
林厌,等着我。
***
“还是没有人来救你。”血水流进了眼睛里,让原本已经模糊的视线更看不清楚了。
那个打她的男人消失了,她复又被吊在了半空,只听见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音。
林厌微微勾了一下唇角,讽笑。
可是紧接着,她就笑不出来了。
“你来打我呀,贱人,蠢货,大笨蛋!”熟悉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了二十六年前的那个下午。男孩子一脚把她踹在地上,踩着她的胸口,掰开了她的手指,把她紧紧攥在手里的两块钱取了出来,撕了个粉碎。
“呸,杂种也想拿我爸爸的钱,你配吗?!和你妈一样贱,滚!”十岁的小男孩已经结实得像个小胖墩,一脚就把她踢到了墙边。
林厌脑袋着地,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和林诚被绑在了一起,天花板上的水一滴一滴砸在了她的脸上。
她还没未回过神来,戴着面罩的男人狠狠一鞭子就抽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哭啊,都给我哭!哭的越大声越好,让你们那个有钱的老爸看看,他的一双儿女是怎么被老子折磨的。”
那鞭子抽在身上生痛,林诚嗷嗷大哭着,林厌却早已经习惯了,咬着牙,默不作声。
“哟,还挺倔,小脸倒是挺可爱的,就是这眼神嘛……”男人抬起了她的下巴,东瞅西瞧。
“忒凶。”
说罢,狠狠一鞭子就抽上了眼角。
林厌闭着眼睛,浑身颤抖着,眼泪无意识地流淌了下来,只是依旧没嚎出声。
男人来了兴致:“别不是个哑巴吧。”
同伙附和:“哑巴好,哑巴妙,反正不会说话,正好脱光了给他爸看看,也让咱们见识见识这有钱人家的女儿和咱们穷人有什么不同。”
一阵衣物撕裂的声音。
林厌目呲欲裂,这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,又通过仓库的回音无孔不入地回到了她的耳中。
她的手脚都被绑着,无法堵住耳朵,那双眼睛越来越红,她嘶吼着,说出口的句子夹杂着破碎的气音。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谁?出……出来!”
“我是谁不要紧,重要的是你快要死了呢,小时候没人来救你,长大了也还是一样呢。”
“林厌呐,林厌,你活的多可悲啊。”
那四平八稳的机械音竟然发出了一声喟叹,无端让人毛骨悚然。
林厌被吊在半空,艰难地转着脖子,牵一发全身都痛,头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,把眼睛刺激地生痛。
她扯了一下胳膊,铁链哗啦作响,林厌微眯了一下眸子:“想要我死,没那么容易,我一直靠自己,从不靠别人。”
那声音“咯咯”笑了起来,似抵着牙根说话,像极了游戏npc发出的那种没有感情的,苍白无力的声音。一时半会儿林厌也分辨不出它究竟是男是女,还是压根不是人。
“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吧,这个铁链每五分钟下降六厘米,半个小时后,我要是没有在约定地点看到赎金,可就没人回来救你了哟~”
“它”话音刚落,拽着林厌的铁链猛地往下一松,失重感袭来,林厌微微阖上了眼睛,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拽住了。
海水波光粼粼,她就被悬在了透明玻璃缸的上空。
林厌瞳孔一缩,那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“好了,我们聪明的林法医自己算一算,离水面还有多远,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窒息,以及他们究竟会不会来吧~”